潮剧《苏六娘》中的苏六娘,究竟是一位历史人物,抑或仅仅是艺术形象?我没有深究过,不得而知。但我知道,福建泉州晋江史志版的苏六娘与潮州府原辖区的史志及传说的苏六娘各异,与潮剧《苏六娘》更加完全不同。
最早记载在明万历版《泉州府志》。清乾隆版《晋江县志》卷十五有“苏六娘传”。她于明洪熙元年(1425)十二月出生于晋江,拒绝谈婚论嫁,最后羽化登仙,曾显灵退盗魁邓茂七反乱,敕封护国卫生夫人,谥号“贞烈”后又奏请加封“衍圣崇福”,复建的坟茔、庙宇尚存。
我怀疑,潮、泉两版的苏六娘都是虚构的。因为,人物姓名虽相同,但生平事迹却大相径庭!
潮剧《苏六娘》明代已有刊本,是传统保留剧目 。但完整的剧本在国内失传或尚未被发现,该剧完整的剧本日本国家图书馆有藏,由后来成为中国戏剧家的欧阳予倩早年在日留学时拍回。1956年下半年成立广东潮剧团之后,着名潮剧编剧张华云和潮剧老艺人谢吟两位老先生,根据当时尚存“桃花过渡”和“杨子良讨亲”两出折子戏及民间传说改编此剧{当时还未能看到欧阳予倩拍摄的该剧资料,次年进京汇演时才看到}。他们深厚的诗词根底和潮州文化积累,加上民俗语言,融汇而成一出雅俗共赏、潮味浓馥的剧本。 潮剧把苏六娘原来的悲剧,改为先悲后喜,情节结构相当完整,入情入理,少有勉强的感觉。苏六娘在剧里,既没有被沉江,也未曾自投江,属于百姓喜爱的大团圆结局。潮剧《苏六娘》后来曾搬上电影银幕和电视屏幕, 家喻户晓。
民间传说与潮剧情节是不同的。 明代,潮州府揭阳县雷浦村四房厅苏员外的千金、绝色佳人苏六娘与潮阳县西胪儒生、姑表兄郭继春青梅竹马,心心相印。及笄之年,六娘到西胪读书,与表兄朝夕相处,共读诗书,日久生情,私下花园定情。
苏员外因打官司结识潮州府杨书办,遂把六娘许配给他的儿子,“盔脚桡蹄”、“歪嘴裂目”的花花公子{另一版本说是高大英俊的武举人}杨子良。六娘听说父亲把她许配给杨子良,表示拒嫁杨家,随后逃往京北村婢女桃花的母家暂避。
未几,雷浦村族长倚势强迫苏员外履行婚约,将六娘嫁予杨子良,并迫召六娘回归雷浦。六娘抵制这桩婚姻,誓死不从,当堂痛斥族长妄法胡为。她暗使婢女桃花过渡往西胪报讯,意欲相机逃走。族长盛怒咆哮,竟命乡丁将六娘缚石头投下榕江,以戒违长背婚之罪{一说六娘系投江殉情的}。六娘尸身漂流至距西胪五华里之白屿岛边,被渔人发现,郭继春闻讯前去认尸。他抚尸哭诉,与渔人一起收葬了六娘,六娘香冢至今尚存。不久,郭继春悲伤而死。
苏六娘是争取婚姻自主, 反对封建礼教的情女, 是先锋派人物。当然 , 如果六娘是时下的人, 按现行《婚姻法》规定的“直系血亲和三代以内旁系血亲禁止结婚。”六娘与表兄郭继春应为族属至亲 , 他们是不能“花园定情”的 。假如是“表了再表”的关系,即不受限制,那就可以“穿花蝴蝶双双舞”和“扑蝶人儿舞双双”哩!
着名的潮剧折子戏《桃花过渡》是《苏六娘》中的一段。桃花是苏六娘婢女,奉命多次从京北渡坐船前往西胪送信。在过渡时与渡伯斗歌,运用有潮州特色的风土人情典故进行对唱,情趣诙谐,引人入胜。
因戏剧中的六娘家乡雷浦苏姓属潮州府海阳县{今潮安区}后陇苏的三房,即系后陇四世{雷浦一世}苏崔绵的后代{也有人认为雷浦苏是认宗的。认宗无回后陇祭祖的牵挂,但雷浦早先却照例来后陇祭祖} 。于是,潮剧《苏六娘》引发的是是非非,就自然牵扯到潮安后陇哩!
1985年出版,由李某、陈某两人合编的《潮阳戏剧史话》,就载一则有损后陇声誉的所谓采访来的传说,现原文照录于后,未作只字删改:
解放前,潮州的后陇乡(姓苏)请来戏班演戏,戏班演了《苏六娘》,后陇乡人就觉得是辱没他们,就拒付戏金,割断戏囊索。戏班的班主也不是软弱之辈,双双告上官衙。断案的领导听罢两边的陈述,当堂写了一首打油诗了:雷浦雷浦苏,后陇后陇苏,苏秦东坡你不认,偏认六娘做祖姑。判令后陇乡人接好戏囊索,戏金全额奉还。
几年前,我在潮州一个论坛上已就此事做过点评:这个传说毫无根据,解放前,封建思想认为六娘的行为有辱门风,谁敢在我们后陇演《苏六娘》?况且,演戏都是出钱请戏班的一方决定剧目的。后陇旧俗,应由请戏的人带上剧目单,端一盘软糕上门,请乡里绅耆点戏。哪有看了戏才知道是演《苏六娘》的?所谓后陇乡事先不定剧目就演戏,以致引发争议“就拒付戏金,割断戏囊索”,此事明明是生编乱造,无中生有,坏我乡里名誉。可恶!
潮剧《苏六娘》作为曲牌、对偶曲和小调很有唱腔音乐特色的潮剧,看看是很赏心悦目的。旧时后陇禁演这出戏剧 , 应是历史局限。